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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年2月9日 星期日

到女人心裡的路通過陰道

誰來為張愛玲說句話?---- 談「李安的」《色,戒》

黃玉琴

原文刊載於 《國文天地275(第二十三卷,第十一期)》,此文略作增修

二OO七年十月中旬,電影《色戒》在媒體的推波助瀾下,未演先轟動,首映以來,場場爆滿。「看過色戒了嗎?」幾乎成了朋友之間的問候開場白,盛況可見一斑

「電影《色,戒》,這個在威尼斯影展中大放異彩的金獅獎得獎電影,以忠於原著的方式,加入了李安對故事的演繹,結合成一部被廣泛書迷、學者、電影人評為近乎完美的改編作品。」類似以上對於電影《色,戒》的歌頌推崇,如雷貫耳。張愛玲於文壇,極負盛名,身為張愛玲的忠實讀者,每每為其細膩的筆法、人性的洞悉所折服。未看電影之前,心想:藉由蜚聲國際的李大導演的改編,也許可引領更多讀者進入作家的文學世界,此亦是美事一樁。但是事實卻是:尺度之寬(香港定為三級片,“美國電影協會”定爲NC-17最高級),著實令人大開眼界,無怪乎媒體大炒床戲新聞。我並不是保守的衛道人士,更不是刻意的「不與時人彈同調」,只是真的無法錦上添花的說出違心之論,因為純就電影的情愛而論,感情的厚度不足;而就改編的角度來說,那就更令人瞠目結舌了。異哉!李安!

「我到底對自己的作品不能不負責」----- 談張愛玲對作品原貌的堅持

《色,戒》一文成於1950年間,「此後屢經徹底改寫」,經過數十年不斷修改,直到1978年才將此小說收入《惘然記》出版。小說描寫的是:對日抗戰期間,女大學生王佳芝爲剷除於親日漢奸汪精衛政府任要職的易先生,而喬裝入易府,幾經曲折,卻因一時動情而放走漢奸,結果斷送了同伴和自己的性命。張愛玲還在卷首語寫道:「這三個小故事(補註:《色,戒》是其一) 都曾經使我震動,因而甘心一遍遍改寫這麼多年,甚至於想起來只想到最初獲得材料的驚喜,與改寫的歷程,一點都不覺得這期間三十年的時間過去了。」一個用心的作者對於自己的作品,臨深履薄的心情,不言可喻。當年域外人先生(也就是名作家張系國)對於《色,戒》一文的書評,內含一些誤解,張愛玲寫道「讀者未必知道通篇(補註:指張系國之文評)穿鑿附會,任意割裂原文,予以牽強的曲解」。由此可見,當張愛玲看到自己的作品被曲解時,難掩的悲憤之情。讀者也許不知,《色,戒》一文之於張愛玲,有其特別之意義,這也是何以張愛玲罕見地提出辯解之原因。如果當年張女士沒有此舉,或許還保留了一些讓讀者想像的空間;但若作者有其理想上的堅持,身為後人,豈可妄加誤解或竄改?

誠然,電影的改編,本是藝術的再創作,編導自有其揮灑空間,但如果與原著之主旨精神,完全背道而馳,甚至強化作者所極欲澄清的誤解,如此一來,豈不是對作者最大的侮辱和漠視,並且也誤導了觀眾對於原著的認知。如果要表達自己與原著全然不同的想法,李安大導演不乏廣大的編劇群,大可另創新作,與之媲比,怎可如此任意曲解,將一篇原本張愛玲摯愛的文章,變成赤裸裸的「情慾經典大戲」?既然依原著改編,就應符合原著的精神,否則群起效尤,任意改編已故作家的作品,身為國際大導演的李安,是否作了極不好的示範?!

張愛玲曾說:「我到底對自己的作品不能不負責」,所以可以想像,如果張愛玲還在世的話,豈會容許王佳芝這個角色,被編派成「色情狂」(張愛玲答張系國語)?昔人未遠(張愛玲,1920-1995),對於後人的扭曲誤解,張女士已無力回天,然舉世滔滔誰能易之?作為一個讀張愛玲作品二十年的讀者來說,卻有著不吐不快的抑鬱,眾人對於李安的色戒,佳評如潮,吾人卻要獨排眾議,縱使螳臂擋車,也要為張愛玲來說句話。

張愛玲文字洗鍊精省,要讀出其精髓,並不容易。而《色,戒》這篇小說,尤其不容易讀懂,張愛玲為此,可以說也飽受一些名譽上的挫難。過去那個年代,許多人的誤讀,竟使她受到「歌頌漢奸」的指控,在現今,又有人以有色的眼光看之,並拍成電影大賣。事實上,要看懂《色,戒》,並不困難,因為前述當年作家張系國,就曾對此文發表書評,而由於書評內容過於離譜,張愛玲才不得已地,且無有後例地,加以回應一番,此文收錄於《張愛玲 續集》一書,名為「羊毛出在羊身上 ---- 談『色,戒』」,此文被視為加深了解《色,戒》的門徑,因為幾乎所有讀者容易誤解之處,張愛玲本人都親自作了說明,實在沒有再誤解的理由。

想想,以張系國如此聰敏的作家,都曾錯會了張愛玲的本意,一般讀者,自然更不能領悟了。而對於本來就不了解張愛玲的讀者,經由電影《色,戒》的引導,即使再看《色,戒》原文,恐怕亦難回魂了!總之,《色,戒》一文的本意究竟為何?唯有回歸張愛玲自己的著述,再配合對於張愛玲女士的了解,才能真正體會了。以下筆者針對幾個要點,試著闡述張愛玲的本意,聰明的你,自能依文解義,了然於心。

「到女人心裡的路通過陰道」----- 荒謬的成為張愛玲之名言

《色,戒》的原文是這樣的:「又有這句諺語:『到男人心裡去的路通過胃。』是說男人好吃,碰上會做菜款待他們的女人,容易上鉤。於是就有人說:『到女人心裡的路通過陰道。』據說是民國初年精通英文的那位名學者說的,名字她叫不出,就曉得他替中國人多妻辯護的那句名言:『只有一隻茶壺幾隻茶杯,哪有一隻茶壺一隻茶杯的?』至於什麼女人的心,她就不信名學者說得出那樣下作的話。她也不相信那話。除非是說老了倒貼的風塵女人,或是風流寡婦。」

以上是女主角王佳芝心裡自忖的話,值得注意的是,張愛玲對於此學者(辜鴻銘),連名字都不想提,是藉此話,將此學者鄙夷一番,試想,張愛玲會認同這位極度大男人、大沙豬學者的「茶壺茶杯論」、「一夫一妻多妾制」嗎?其後又明白地指出「到女人心裡的路通過陰道」這句話,是那樣「下作」的話,同樣地是極度不屑的語氣。想想,作者的鮮明個性,加上清晰的文筆,卻還是被許多讀者,甚至李安大導演,認為張愛玲反覆猶疑不敢明示的是「到女人心裡的路通過陰道」,實是張冠李戴,荒唐至極!

讓我們回歸《色,戒》小說中,接下來藉由王佳芝心裡的話,道出她與老易的情愛真相:「跟老易在一起那兩次總是那麼提心吊膽,要處處留神,哪還去問自己覺得怎樣。回到他家裡,又是風聲鶴唳,一夕數驚。」這又一次明白的說明,張愛玲絕對沒有強調男女性愛的重要性。反觀電影《色,戒》,由於李安有意藉著情欲糾葛,為後續情節做鋪陳,如此一來,若依原作的「兩次」,力道恐怕不足,也就再而「三」地----三場激烈床戲的呈現,突顯「到女人心裡的路通過陰道」是《色,戒》的要旨,實在荒謬絕倫!。

電影《色,戒》問世,「到女人心裡的路通過陰道」荒謬地幾乎成了張愛玲的名言!實在是最為不可承受的痛!就算有人知道這不是張愛玲說的,看完電影《色,戒》後,也都會說原作者是認同這句話的。因為電影版的王佳芝如此說道:「他往我身體裡鑽,就要鑽到我的心裡了」,李安一再強調三場床戲的重要,也是要為這句話作註解,王佳芝幾乎成了性暴力美學的代言人。實則《色,戒》原作中,讓王佳芝動心的主要因素是王佳芝誤以為老易的「溫柔憐惜」。電影《色,戒》卻在第一場性愛中,表演性虐待伎倆,表演男人征服女人,物化女人的戲碼;如果說這樣的第一次,可以讓女人愛上你,不是在說這女人也有著性方面的變態,及被虐待的傾向嗎?試問情感的基石何在?無怪乎有網友直言:「電影《色,戒》是色情」,更不平且諷刺地說:「李安是藝術、王晶是低级」,同樣一部電影,若說導演是王晶,就被評為是低級;若說導演是李安,則學者名流皆評為藝術的上乘之作!這也算是今日目睹之怪現象了!

「像洗了個熱水澡」----- 再探電影與文學的情色真相

《色,戒》原作中,有這麼一句:「事實是,每次跟老易在一起都像洗了個熱水澡,把積鬱都沖掉了,因為一切都有了個目的。」許多人感到不解,以為王佳芝與老易在一起,有過歡愉,甚至以此定了張愛玲歌頌漢奸的罪名,張系國評道:「我未幹過間諜工作,無從揣摩女間諜的心裡狀態。但和從事特工的漢奸在一起,會像『洗了個熱水澡』一樣,把『積鬱都冲掉了』,實在令人匪夷所思。」

對此張愛玲說:『因為一切都有了個目的』,是說『因為沒白犧牲了童貞』,極其明顯」。即王佳芝一步步地接近易先生,使得她的刺殺目的,愈接近成功。張系國的以上書評,則暗指王佳芝與老易在一起,漸入佳境,有過歡愛的時光。對此張愛玲極不客氣地還以「引原文又再度斷章取義,忽視末句,把她編派成色情狂。這才叫羅織人入於罪,…」。張愛玲說自己「最不會辯論」,卻破例的以嚴正的口吻駁斥,可見王佳芝的人格特質,實是《色,戒》一文的靈魂所在。而同時張愛玲自己的解釋,更看出王佳芝的刺殺行動,一直不是歡娛的感受,而是一直「積鬱」的。為了一片純真的愛國報國心,犧牲自己的童貞、青春,與承受周遭人的誤解,自然是抑鬱難解了!

當年張系國很隱晦地暗指王佳芝心思並不單純,就被張愛玲痛斥一番,所以本人在前文中才會說:「張愛玲豈會容許王佳芝這個角色,被編派成『色情狂』」?李大導演的誤解,是否比張系國有過之而無不及?!

只是當時已「惘然」----- 談王佳芝的愛恨情仇

所有《色,戒》的讀者,一定如同當年的張系國,對於王佳芝最後放了老易,急欲思索探究其原因。其實這完全是一個非關性愛,而是關乎女性對於愛情的憧憬的轉折,這也是《色,戒》原著的重點之一,在此還是必須由張愛玲自己才能將它說清楚。首先,張系國不免質疑「對她(補註:指王佳芝)愛國動機全無一字交代」,張愛玲在談《色,戒》中,則回以「不低估讀者的理解力,不作正義感的正面表白」,意思是說請不要懷疑王佳芝是真愛國的,她接近老易,確實一心想爲國除害。

王佳芝最後放了老易,根據張愛玲自己的說法,有兩點主要的原因,首先是「遠因」:「王佳芝的動搖,還有個原因。第一次企圖行刺不成,賠了夫人又折兵,不過是為了喬裝已婚婦女,失身於同夥的一個同學。對於她失去童貞的事,這些同學的態度相當惡劣 --- 至少予她的印象是這樣 -- 連她比較最有好感的鄺裕民都不能免俗,讓她受了很大的刺激。她甚至於疑心她是上了當,有苦說不出,有點心理變態。不然也不至於在首飾店裏一時動心,鑄成大錯。」在以上說明中,張愛玲用「有點心理變態」這樣的字眼來形容王佳芝,可以想見王佳芝心裡壓力之大,但絕非「性方面的變態」,這是需要辨明的。王佳芝畢竟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特務,但如果《色,戒》的讀者,將此文看作男女情慾性愛糾葛,實在是對不起那個時代許多忠貞愛國,為國犧牲的烈士啊!

另一個「近因」,自然是在珠寶店中,王佳芝內心的轉折,首先也許應提一下老易的外貌,張愛玲自己談色戒說:「一般寫漢奸都是獐頭鼠目,易先生也是『鼠相』」,又說「雖然『鼠相』,面貌儀表還不錯」,以及「因為他如果是個『糟老頭子』,給王佳芝買這只難覓的鑽戒本來是理所當然的,不會使她怦然心動,以為『這個人是真愛我的』」。在珠寶店中,《色,戒》原文寫王佳芝對老易的情感:「那,難道她有點愛上了老易?她不信,但是也無法斬釘截鐵的說不是,因為沒戀愛過,不知道怎麼樣就算是愛上了。從十五六歲起她就只顧忙著抵擋各方面來的攻勢,這樣的女孩子不大容易墜入愛河,抵抗力太強了。」這一段說明王佳芝一向不乏追求者,卻對感情一事,懵懂不確定。

最後在老易爲王佳芝買鑽戒時,張愛玲寫道「此刻的微笑也絲毫不帶諷刺性,不過有點悲哀。他的側影迎著檯燈,目光下視,睫毛像米色的蛾翅,歇落在瘦瘦的面頰上,在她看來是一種溫柔憐惜的神氣。 這個人是真愛我的,她突然想,心下轟然一聲,若有所失。」這一段是很有意思的,情場老手為情婦買鑽戒,怕人看到,又眼見情婦「要敲她一記」,將大失血,所以有點悲哀;涉世未深的王佳芝,卻誤以為是這個男人是疼惜自己的,而動了真情。王佳芝動了心,一句「快走」,放了老易,只是沒想到,她會錯了意,賠了性命、犧牲了同志;而老易也萬萬沒想到,本該是槍下亡魂,竟因此而逃過一劫。

特別提醒讀者的是,贈戒一事的原委,電影《色,戒》中,李安美化了老易,故與原作亦大異其趣,於此暫不細說。在這一段,女人的心軟,易於動情;與大男人的世故,收放自如,恰恰成了強烈對比。於此也可一窺《色,戒》一文命名的緣由,應是指原本應心如止水的王佳芝卻動了「男女」(色)間的真情,犯了情報員的大「戒」;如同六根清淨的行者,動了凡心,即犯了戒,取此之義!張愛玲從精神層面命名此文,大概沒想到後人竟慾念薰心,望文生義,以有色眼光過度解讀了!

「無毒不丈夫」----- 由易先生看大男人的自我本位與陶醉

《色,戒》所要傳達的主軸,無非就是一個心思單純的女孩,與世故老練的情場高手,一「痴」一「狠」,兩者之間形成強烈的對比。張愛玲談色戒說到:「易先生恩將仇報殺了王加芝,還自矜為男子漢大丈夫」,又說:「鎗斃了她以後,終於可以讓他儘量『自我陶醉』了」。究竟大男人如何自我陶醉呢?文中老易心想:「不過『無毒不丈夫。』不是這樣的男子漢,她也不會愛他。」、「他覺得她的影子會永遠依傍他,安慰他。…她這才生是他的人,死是他的鬼。」

且看《色,戒》原作中,易先生批准王佳芝鎗決後,回到家裡,張愛玲如何藉由馬太太的觀察,說明易先生得意的神情:「今天兩人雙雙失蹤,女的三更半夜還沒回來。他回來了又有點精神恍惚的樣子,臉上又憋不住的喜氣洋洋,帶三分春色。看來還是第一次上手。」此外,老易還「提醒自己,要記得告訴他太太說話小心點」,以及「不得不提前行動,不然不但被別人冒了功去」,充分顯示老易的老奸巨猾,既飄飄然的安然退場,還仍然算計著自己的大好前程。張愛玲說,《色,戒》一文讀後,企圖讓讀者有「毛骨悚然」的感覺,可惜電影《色,戒》中,老易卻搖身一變,成了深情流露的真情男子,這已全然不是張愛玲的《色,戒》了!

走筆至此,不禁讓人遙想當年,年僅23歲的上海才女張愛玲,遇上了大她15歲的情場老手-- 胡蘭成時,也是完全無招架之力的。胡蘭成對日抗戰時期追隨汪精衛,任汪精衛政權之要職,也是當時的著名漢奸。胡蘭成風流成性,又喻己每情必真,《色,戒》原作中,王佳芝以命相賠,而真實生活中,張愛玲則換得一生情傷,小說裡的「王易」,與現實中的「張胡」,兩相對照,怎不令人唏噓?以上說明,盼能還原《色,戒》原作的精神,願讀者明察!值得玩味的是,報載李安早在威尼斯影展之前,就對《色,戒》的王佳芝、易先生發表看法:「我認為張愛玲這部小說是在寫自己,以及她心中的很多恨意,張愛玲是明寫易先生,暗寫胡蘭成」。如此說來,李安是蓄意地明知故犯?此又置張愛玲於何境?

惜哉!李安!

當電影落幕,出現原著-----「張愛玲」三個字時,令人神傷與嘆惋。吾人不可能像李安母親看完後大呼:「沒有那幾場床戲,根本無法解釋後來的劇情」,也完全不能如馬英九先生的「流淚兩次」。李安在接受香港<新週刊>專訪時,表示希望透過此片「表達對我父母那一代的紀念」,可惜其中唯一屬於那個年代的浪漫愛國情懷,也因美化了漢奸角色,主題逐漸模糊,翻雲覆雨反成了聚焦之所在。此外在歷史考據上,也有其欠周延之處,當鄺裕民等六人小組,決定以熱血許國時,慷慨激昂高喊:「引刀成一快,不負少年頭」,殊不知此出自他們最憎恨的大漢奸--汪精衛早期最負盛名的詩作《被逮口占》(又名《慷慨篇》)(補註:汪精衛早年刺殺攝政王,事情未成,被捕入獄所寫),於此引用,似不近情理。反諷麼?以當時六人的神情,亦難窺出!

電影《色,戒》高懸張愛玲的聲名,既收陽春白雪之高妙;大炒床戲新聞,又投下里巴人之胃口,叫好叫座本是預料中事。《惘然記》目前缺貨,利字當前的書商樂得日夜趕印中。搶得先機,精力旺盛的年輕讀者,正在努力翻閱張愛玲的著作,企圖從中找尋「查泰萊夫人的情人」的片段,而始終懷疑缺頁。《色,戒》電影,李安自己都不諱言:「演員最好的表現都在床戲上,這也是我個人的終極表現」。李安及眾編們沒看懂《色,戒》原文嗎?沒看過《張愛玲續集》中,張愛玲自己的辨正嗎?

走筆至此,若仍有讀者不信自己對張愛玲原著有所誤解,不信李安會如此荒唐地任意改編,且讓我們看看李安於2006年三月接受講義雜誌訪問時,論及對於「忠於原著」的看法,他引了電影圈的說法:「要不毀掉原著拍部好電影,要不忠於原著拍部爛片。」,又說:「我對《冰風暴》的原著作者說:『這是我的電影,不再只是你的書』」。但不知這樣的話,如果李安及眾編們口口聲聲的「張奶奶」還在世,是否還敢如是侃侃而談?那些藉電影《色,戒》舉辦張愛玲女士相關文物展的單位,或是言之鑿鑿探討張愛玲內心世界的專家學者,是否還要繼續地消費張愛玲女士!?

一個是過去有理想、有創意,而今蜚聲國際的大導演;一個是號稱「被張愛玲附身」的知名編劇,創作了如此聲聞過情的「傑作」,是令人遺憾的!「李安超越張愛玲」、「李安道出張愛玲所沒有說出的話」的讚賞聲,仍將不停歇地此起彼落著……,縱然如此,「到底對我所敬愛的張愛玲女士不能不說句公道話,所以只好寫了這篇文章,下不為例!」(仿張愛玲談《色,戒》之結語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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